大卫·席尔瓦退役。

在曼城夺得欧冠这个夏天。

仿佛命中注定。

(相关资料图)

十一年前，已经44年没尝到英超冠军滋味、还在被媒体嘲讽是暴发户的曼城，就是由席尔瓦的一个传球，开始冠军之旅的。

某种程度上，大卫·席尔瓦代表着曼城的起点。

2011-12季英超最后一轮，曼城主场对女王公园巡游者队的比赛已到第91分钟。

大卫·席尔瓦传中，巴洛特利头球射门被对方肯尼救出，蓝白成片的观众海洋嘘的一声哀叹。计分牌仍是1比2，曼城落后。罗伯特·曼奇尼教练已经快疯了：

冠军快没了。

最后一轮开始前，情势简单：

曼城只要在主场拿下排名倒数第四的女王公园巡游者，就能夺冠，拿到44年以来第一个顶级联赛冠军。对曼城球迷来说：许多人有生之年，都没看到过曼城夺冠；他们大多数人只好听着曼联一次次成为传奇主角。这个赛季，他们可能拿冠军了，就在这一天……

往前再推整整一年。

2011年夏天的曼城一如既往挥金如土，买阿圭罗，勾纳斯里，大手笔眩瞎英国媒体。

配上先前席尔瓦、图雷、哲科、巴洛特利这些壮丽的名字，好比虎牢关诸侯见吕布手中画戟胯下赤兔头上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川锦百花袍，都来不及一一历数，只好感叹：“太华丽了！”

2011年8月英国就有媒体嚷了：“曼城是英伦巴萨！”

转眼2011年11月了。曼城与巴萨还时常在词句间交汇。曼城打败维甘，对方教练说：“曼城像巴萨。”曼城干掉富勒姆，富勒姆教练说“曼城像巴萨。”11月，曼城11轮英超10胜1平追上历史最佳纪录了，大卫·普拉特说：“曼城像巴萨。”

这句话里的玩笑和夸张成分，越来越少了。

曼城像巴萨在哪儿呢？常胜战绩？璀璨明星群？也许吧。曼城明星云集，从头到脚珠光宝气。亚亚·图雷在8月自夸，说曼城二队都足以支撑欧冠小组赛。事实如此。联赛杯，曼城摆全板凳，照样摧毁了狼队……

这一切如何来的？

2011年9月对富勒姆那场3比0，曼城进的第一球：“禁区前沿连续倒传，大卫·席尔瓦见血封喉一传，阿圭罗调戏门将进球”。BBC的英国广播员纷纷表示，曼城这类配合，“咱都看腻了”——虽然别的英超球队，不太踢得这么好看。

2010-11季曼城也星光熠熠，但没引发如此多感慨。只因曼城虽然丢球英超最少，进球也只英超第四（60个）。曼奇尼教练谨慎，总是守住门户为先，球队仰仗特维斯单骑突击。本季特维斯和球队大闹矛盾，可是曼城丝毫不怯，雪藏着他，照样无敌：

套路变了。

图雷领衔的中场屏蔽后卫线前，支应着大卫·席尔瓦的指挥；前场攻击手变幻多端大量换位；忽而哲科突前、阿圭罗游走、纳斯里牵扯；忽而巴洛特里顶上。阵线前移，布阵如云，来回倒脚，秀传切，变戏法。

“我就是比你高一筹。于是场面也比去年胜了一筹：踢了11轮英超，就有了39个进球。”

冠军级队伍与寻常队伍的不同是，主客场、强碰强，都能应付裕如。温格教授已经承认，曼城的客场打得很好，确实是技高一筹。曼城打曼联那场6比1，则是令全英伦颤栗的结果。图雷承认，这场比赛后，家乡科特迪瓦无数电话纷纷追来，“你们居然打爆了曼联？”

这个秋天之前，曼城还多少戴着暴发户、明星队、准豪门这些头衔。但在这波澜壮阔的10胜1平、在历史上镌下名字、无数华丽进球、客场稳稳取胜、二队击溃狼队、6比1打败曼联之后，曼城终于踏进所有概念里的“强队”领域了。

2011-12季英超各队，各有朗朗上口的名字。阿森纳球迷心中的范佩西，曼联球迷心中的鲁尼，切尔西在马塔到来之后的变化，利物浦球迷欢唱苏亚雷斯。

曼城这里，曼奇尼轮换如流，保证了体力，而轮换的班子又够争气。11轮下来，哲科、阿圭罗射手榜第二、三，巴洛特利、席尔瓦们在后多点开花。

把曼城贯穿一气的，是两个关键人物：大卫·席尔瓦、图雷。

大卫·席尔瓦本季依然有招牌的套边牵扯、华丽盘带，但他最大的功绩，是担当起了曼城的指挥家。他层出不穷的传球想法，牵连着曼城布阵到前场的庞大阵型。纳斯里虽然突传跑全能，但在指挥把握上，还无法代替他。

图雷则是闲雅潇洒的席尔瓦身后那重屏障。跑动、拦截、保护后卫之余，还不时前插、套边，无所不在。

有了这一对中轴，阿圭罗、纳斯里们才能舞步翩翩，布置起英超第一的短传渗透网络，哲科、巴洛特利乐得逍遥，只需把握满地机会进球了。

最动人的，是球队的化学反应。

因为工资出名的高，曼城不愁球队没动力。剩的烦恼，也就是特维斯那点事。欧冠联赛对拜仁慕尼黑0比2败北，是曼城本季17场唯一失利，那场特维斯闹了情绪拒绝替补。但赛后图雷承认，这场败局是球队的催化剂：这场比赛后，曼城团结起来了，之后便是连胜。巴洛特利这种热血到有时犯傻的青年，容易被连胜鼓舞：

“我们到这个球队，是来制造一些奇迹的！”有些天真，但对一支急速成长的队伍，这种肾上腺素分泌过度的热情是有益的。

另一个特色：前11场英超下来，曼城39个进球有28个来自下半场。曼城酷爱后发制人，开场还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比如对曼联6比1之战，前15分钟曼城控球率一度不到30%，你全然想不到最后他们会卷起漫天波涛吞噬曼联。但反过来，这也是曼城的出色处：曼奇尼的意大利秉性，决定曼城不容易头脑过热。在赛季大局的指导思想上，曼奇尼还是个现实主义者。于是，有了联赛第11轮对女王公园巡游者之战：两周内踢了6场比赛，极尽疲惫，全场被对方狂轰21次射门、对方教练诺尔沃克自称“我们93分钟内竭力踢好，一共也只犯了3个失误”，但曼城还是在逆境中把握机会，硬生生3比2赢了球。

该赢的球能赢，不该赢的球也能无中生有的把握住一切机会赢——伟大球队通常就是这样淬炼出来的。

可是……

联赛有9个月那么漫长。曼联一点点把差距挽回，而曼城终于在春天开始一点点倒下。2012年4月初，曼城被阿森纳干掉后，反过来落后曼联8分。那时节，英国媒体又转回了“毕竟弗爵爷棋高一招”、“曼城毕竟还是有点暴发户啊”的口吻。然后局势再度逆转：曼联输给维甘、被埃弗顿追平，然后在曼城VS曼联的第二次大决战中，孔帕尼一球决生死，让曼城重回榜首。8分优势被抹平。

就在最后一场前，曼城37场已打进了90球（上季38场60球），仅失联赛最少的28球。他们已经经历过与强者的对决，经历过落后与逆转，经历过一切生死考验。

于是，只剩这最后一轮了。

39分钟，曼城靠图雷传球、萨巴莱塔劲射首开纪录时，蓝白球迷一片欢天喜地：一切都很顺利，只要赢求冠军就到手。伊蒂哈德球场开始了波兹南舞。但44分钟，图雷受伤下场时，球迷一片静默。

下半场风云突变。第48分钟，莱斯科特头球解围失误，对方西塞禁区边一脚射门得分，1比1。7分钟后，前曼城中场跟特维斯对掐，场上一片混乱。从那时起，曼城开始焦躁。第66分钟，特劳雷传中，麦基鱼跃冲顶得分。曼城1比2落后。

被追到1比1时，曼奇尼已经紧张起来；看到了1比2，他不顾一切冲出教练区，用英语和意大利语轮番怒吼。可以想象，此时在另一边知道这消息的弗爵爷，那颗年过古稀的心，会怎么一颤。

然后是曼城疯狂的与时间赛跑。席尔瓦射门偏出。纳斯里射门被封。哲科替巴里上场继续推前，纳斯里射门再次被挡出。特维斯头球攻门被肯尼托出左上角，萨巴莱塔的射门再被封堵。特维斯射门偏出，纳斯里射门偏出。然后是比赛前刚闹过情绪（当然，他天天闹情绪）的巴洛特利出场，哲科射门被扑出，巴洛特利两次射门被挡出，哲科射门偏出……等等，等等，直到第91分钟，曼城依然1比2落后。半个冠军已经被弗爵爷和曼联放进了皮包，只差锁上拉链了。

然后，助攻球队一整个赛季的大卫·席尔瓦出现了。

第92分钟，席尔瓦开出角球，找到了哲科，后者头球破门。2比2。

曼奇尼呆住了，似乎完全无力再吼。又两分钟后，巴洛特利传球，阿圭罗突到禁区，一脚射门，球进了。曼城3比2。镜头飞转回曼奇尼：他飞奔、怒吼，伊蒂哈德球场就差轰然一声被发射到天上去了。

终场，曼城3比2获胜，夺冠。蓝白的海洋。44年来第一个冠军。地狱到天堂——当然，对曼联球迷来说，是天堂到地狱——两分钟之间的事。曼奇尼说：

“这疯狂的结束，是整个疯狂赛季的缩影。”

他激动到语无伦次。一整个赛季的悲欢，凝聚到了两分钟里。他说，“这样一场比赛后，我发现自己都90岁了。”

2011-12季，风云变幻的赛季；利物浦只排联赛第八，但是拿了个联赛杯；切尔西只排联赛第六，但是击败了无敌的巴萨，拿到了欧冠，是为德罗巴、兰帕德们的完美传奇。阿森纳一度低迷但最后返回前三，而且范佩西以30球拿了联赛最佳射手。曼联大批新人接班。

而曼城成为了冠军，这是2005年切尔西、曼联统治冠军以来，第一次有别的球队举起冠军。

这惊竦恐怖的两分钟，是为了做这么个暗示：哥们，一切都不一样了，时代改变了。

曼城之路，从此开始。

大卫·席尔瓦来到曼城的第二个赛季，15个助攻成为英超助攻王，赛季最佳阵容。“他为曼城带来了幸运”。之后的夏天，他还要跟随西班牙蝉联欧洲冠军，迎来人生最灿烂的一年。

以上这段，2012年给某报纸写的。

再过些年，大卫·席尔瓦从西班牙国家队退役时……

“他拨动球场的琴弦。他可以决定比赛。他无比全面。我觉得他是史上最佳之一。”——这段话来自足球史上最擅长拨动球场琴弦、最擅长决定比赛（2010年世界杯决赛，比如）、最全面的球员之一，伊涅斯塔。

“他是我们这一代的基石之一，他的卓越贯彻整个职业生涯，他在他所在的球队总是不可或缺。”——这段话来自巴萨队史职业生涯最稳定、最不可或缺的球员之一，哈维。当然最夸张的，是博斯克教练的说法：

“西班牙的梅西！”

——有点过了，但他的确得到所有人的热爱。

对如今处于辉煌顶峰的曼城球迷，看着京多安、福登、丁丁们手握五个英超冠军，大概已经习惯了。

但在大卫·席尔瓦到来之前，曼城44年没有英超了。

大卫·席尔瓦自己拿了四个英超冠军。至今他的助攻次数英超第七，队史第二——而2012年赛季最后一个助攻，让曼城开始了绵延不绝的冠军之路。

在如今曼城拿到欧冠、大卫·席尔瓦退役的夏天，回看2012他为曼城所做的一切。

那是一切的起点。